有位友人抓狂地在我们群里敲下一句话“多用一点英语会死么？”

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了。这事儿的起因是她打算借新年假期到土耳其旅行，然后，当她从她以为自己很熟悉的网络开始做准备工作时发现，她要去看的多数网站并不使用英语。这包括一些在开始页面用英语的网站。她说，等到她点进去准备做选择时，就看到英语以外的某种外语在等着她，挡了她的道。

我没有去过土耳其，也就没有从网上搜索资料的经验，只能说她的发现有点出乎我的预料——之前，当她发愁自己不会土耳其语，不知能不能胜任一个人的旅行时，我还不假思索地说，还好吧，土耳其再怎样也还是北约成员国，并且自诩为欧洲国家。土耳其从1987年申请加入欧共体，到1997年被欧盟认为符合条件，可以申请加入取代欧共体的欧盟，即使目前最新状况显示此事还在进行中，还没有申请成功，土耳其好像从来就没有动摇过。因此，我主观上认为土耳其还不至于那么抗拒英语，在招募外国观光客的网站上也只愿意使用自己的语言。

但结果还真是这样。

深受打击的友人目前在伦敦留学；除了中文，她只会说英文。

对她来说，英语就是通向世界的捷径，这当然是有前提的，那就是大家都愿意说英语，英语占了上风。

这是好事吗？

未必。比如我就刚刚听一位波兰诗人表达相反的担忧：全球化的一个结果，就是大出版社吃掉小出版社，大语种压倒小语种，大公司往往优先出版大语种作品，而诗歌这个作品类型又是这么敏感于作为载体的语言，以至于最容易在翻译过程中遭受语意的损失。

大公司与小公司，大语种与小语种，这对比让我想起一对英国夫妇，他们在英格兰南方小镇开一家文具店，真的就是专业卖文具，纸笔颜料什么的，没有其他东西。在他们家做客的时候，他们跟我说了很多事情，我印象最深的，是他们说他们小镇里很快就会来一家大型连锁超市，什么都有，他们觉得自己的小店可能顶不住它的冲击。

当然了，大型连锁店跟小店相比有很多优势，其中之一就是议价能力：一般来说，当你买的数量是小店的许多倍，你能拿到的价格就会更低一些。

这也不是说小店就没有活路，两者可以形成互补，就只是并不容易做到。比如，我记得，他们家的文具很多，却多是日常使用的普通类型，是如此普通，你在现场不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，离开以后也谈不上念念不忘。

然后呢？然后一转眼十年过去了，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，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。

此刻摆在我眼前的，是一位友人在英国留学，因为土耳其的旅行网站多半不用英语这个大语种感到烦恼，而我却在“香港国际诗歌之夜2013”的广州分会场，听波兰诗人担心，用波兰语写的诗歌，不像英语诗歌那么容易被出版社选中，让更多读者看到，这又反过来鼓励大家用英语写作，英语变得更大，小语种变得更小。

不管我们是不是在意，全球化的进程就是这么迅猛，英语也不例外。与此相比，土耳其的本土语言网站倒显得另类，却不合时宜了。